—意大利—中立区-维利霍尔—外围-西区—
“抱歉G3，今晚只能暂时先这样凑合一下了。”
我轻轻地擦亮了手中的火柴，将颤抖的火苗凑到短小的蜡烛上。
烛光渐渐扩散开来。一阵呛鼻的青烟从灯芯处升起。过了几秒，蜡油开始顺着边缘滑动了下来，逐步含住蜡烛的底盘。
“啧，劣质货啊……”我皱了皱眉，咳嗽了一声，将燃尽的火柴扔到了一旁的垃圾堆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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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立区—维利霍尔，一如其名，政治上保持绝对中立的地区。
三战过后，世界满目疮痍。一些地区在政府的管理下，开始着手修复战争的创伤，致力于恢复战前的繁荣，如中、苏、美等；而另外一些地区，战后社会问题尖锐，民众日益不满政府的作为，双方最终达成协议，一些城镇从政府手中脱离，成立中立区，欧洲诸国即为其中的代表。
中立区拥有一定的自治权，允许配有1000人以下的自警队以维持治安，但不得发展军队，因处理国际事务而进行国家内部公投时一律按弃权处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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维利霍尔，本意：“旧书店的氛围”。
维利霍尔的外围，是一条旧街。正如其名一样，旧街，时代的遗物，不论是建筑风格，还是人们的衣着举止，都透露着一股旧时的风气。砖瓦房，断垣残壁，揭示着这里曾经的面貌；堆积如山的废铁，还在不断运作的齿轮，诉说着过去的记忆。也唯有在日暮时分，居民们才会从屋里陆陆续续地走出来，前往街道、小巷，散步，游走。
旧街的中心广场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钟楼，钟楼之上，是转动的分针和追逐的时针。河流从广场分为两段，分别迈向旧街的两侧。广场上，人的精神和意志，好像会随着这条河流，分为两半。
东侧的街道，彳亍的行人，宁静的钟表房，清新的花店……
西侧，满是油污的世界，工厂的废水从排水管排出，顺着河流流向下游，时不时可以看到一些废弃的自行车、齿轮，甚至是一些破损的机械手臂。
2年前，因为一些原因，我来到过这个地方。当时，我曾经试着站在这钟楼的面前，感觉到整个世界都仿佛被切割成了黑白的两块。
东侧，是原住民们的生活地，光鲜亮丽，自在充实。
西侧，是流浪者们的聚集地，暗淡残缺，阴影下潜藏着危险。
为了便于治安管理，自警队在西区与广场的交接口处设立了一道围墙，以限制人员的流动。围墙的大门在早晨8点开启，在晚上10点关闭。
呵，是不是很像上世纪的“柏林墙”？
“不同的是，这堵墙隔离的，绝不仅仅是阶级。”我的一个朋友这样评价道。
墙的一边是“光鲜亮丽”，另一边是“阴暗罪恶”。
是该赞叹设计者的天才呢，还是该讽刺绝对主义的愚昧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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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旧街西侧：废弃的车库—
“先这样凑合一下吧……”借着蜡烛颤抖的火苗，我环视了一下这个临时的居所。20~30平米的样子。看得出来已经废弃了一段时间。墙上粘贴着破旧的报纸，大多都是2~3年前的事件，纸页泛黄，破碎，边角黑化……墙角堆满了废纸与垃圾。电线也被拔掉了，墙壁上留着明显的痕迹。地上也有着油腻黑色物质，怪恶心的……
“是……是我没注意到……对不起……”G3低着头，自责地说道。
现在是凌晨1点。距离从铁血战区逃离出来一共过了7个小时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2小时前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我看着眼前的人群，皱了皱眉。
一共七个，面相不善，从手臂中露在外面的伤痕判断，应该算是无业者。
有几个脸色通红，衣服上散发着浓厚的酒精味，应该是喝醉了；还有几个手上拿着短刀和木棍，眯着眼盯着我和身后的G3，还有护在G3怀里的一个女孩，发出了窃喜的笑声。
“嘿嘿，本来只是想乐一乐的，没想到却送上来了一条更大的鱼。”为首的一个混混舔了舔嘴，露出了锋利的牙齿，配合他那瘦削的身子，显得更为狰狞。
“…………”女孩把头埋得更深了，颤抖着说不出话来。
“指挥官……要我上吗？”G3一边安抚着少女，一边向我问道。
我看了看对面的阵势：“不用了，这种对手，我还是有信心的……”
“呦呵，瞧不起咱们！”
“兄弟们上，让他看看咱的厉害！干了这票，接下来一个星期都不用愁了！”一个胖子二话不说，抡着手中的木棍就冲了上来。
“……”我没有回应他，而是默默地看着他冲刺过来的身影。
手臂上的赘肉一颤一颤，步伐也没有黑道特有的狠劲，反而像是完成任务一般，有点松松散散。
一丝疑惑闪过我的心头。难道，只是普通的混混？
胖子已经到了我的跟前，举起手中的棍子就要砸下来。
破绽太多了！
想都没有多想，我利用身型的优势，灵巧地侧了个身，躲开了这一击。同时攥紧左拳，乘着他还没缓过神来的功夫，狠狠地朝他的脸上打了过去。
“欧拉！”
之前说过了，因为一场事故，我失去了左臂。现在的这个手臂，是由博士制造的机械臂。从力道上来说，是要比普通的手臂力量要大一点点的。
嗯……也就大个30%左右吧。
胖子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拳印。一个踉跄，倒在了地上。
其余的混混，一个个都安静了下来，呆呆地看着我。
“下一个……”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胖子，我吐了吐舌头。
我的力道……应该没那么大吧……这家伙居然直接昏了过去。
这更加坐实了我心中的猜测：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的混混而已。
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话，说不定面对这种情况，还会有点措手不及。
但是……现在的我，可不一样。
在铁血工作的几年里，博士也会安排我们进行一些体能实战训练。在稻草人和一些其它人形的磨砺下，我的近战能力根本不输于一般的军方士兵。更何况，狱中的两年生活，让我变得更为冷静和锋利。
至于G3……人家是专业的战术人形好吗？真的上的话，我怀疑对面能不能撑过10秒钟。虽然有着法则的约束，不能对人类出手，但是只是自保的程度的话，简直绰绰有余。
’“这……大家一起上！”瘦个子招呼着其他人一起上来。
“指挥官……”
“没事。”我不慌不忙地举起了左手。
（铁血制造）左轮·WANDER！
冰冷的枪口在月色的照耀下，像是死神的镰刀，让人不寒而栗。
“我不保证，枪不会走火。”我缓缓地说道。
对面的几个人明显地慌了手脚，乱作一团。
“放下武器，派个人把这家伙抬走。今晚我不打算多计较……”我踢了踢昏过去的胖子。
他们商量了一会。像是达成了一致一般，纷纷将手中的啤酒瓶和木棍放在脚下，举起了双手。两个矮个子驼着背，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，吃力地把我脚下的胖子拖了过去。整个过程都在我枪口的注视之下。
黑衣的少女抬起了头，看了看我手中的银色左轮。
“我们走……下次再找你算账！”瘦个子狠狠地踹了一下胖子，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后，带着大队缓缓地走向了街角的阴暗处。
等到完全看不到人影了，我才松了一口气。
“指挥官，辛苦了。”G3掩着嘴笑道。
“还好啦……毕竟，子弹在之前已经全都用光了……哈哈……”我摇了摇头：“要是真的一起上的话，还是挺棘手的……”
“对了……你怎么样，没事吧？”我看向了G3怀中的少女。
十五六岁的样子。一身黑色的衣服，膝盖和肩上打着简单的补丁。五官不是特别的精致，但却给人一种清爽的感受。
“嗯嗯……谢谢你们。”她摇了摇头，黑色的长发跟着晃动了起来。
“你……不是本地人吧……”G3抚摸着她的额头，轻轻地问道。
“嗯……我小时候和父母来意大利旅游，中途遇上了战火……我们就那样分开了……我在这里遇到了一对好心的老夫妇的援助，勉强存活了下来。今天晚上，他们的肺病又复发了，我就出门帮他们买点药。谁知道回来的途中遇上了……”女孩的声音开始颤抖了起来。
“别怕……他们已经被赶跑了。”G3温柔地说道，稳定着女孩的情绪。
“嗯，没错。需要我们帮忙送你回家吗？他们可能一时半会还会回来。”我四处张望了一下。街上没有任何动静。
“不……不用了。”少女摇了摇头，指着街角说道：“过了这个街头，就到我家了。不用再麻烦你们了。谢谢。”
“不客气，G3，我们走吧……”
“等等……”少女突然喊道。
“嗯？”我们回过了头，疑惑地看向她：“还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那个……你们是想去东区吗？现在这个时候，东西区的通道已经关闭了。”
“呃……那该怎么办？”我挠了挠头，问道。
“我家里已经没有空房间了，实在抱歉……不过，过了前面这个弯，有许多废弃的车库。你们可以在那里先过个夜，等明天天明再去东区。”
“太感谢了。”G3握着她的手，鞠了一躬。
“没……没事的。”她有点慌乱地应对着：“对了，最好去附近买个蜡烛……车库里是没有电的。”
少女向我们挥了挥手，告别后奔向了街头。
我和G3推着报废的摩托车，向着少女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。
但是，胸口，一丝疑惑，怎么也无法消去。
那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？
瘦削的高个，昏过去的胖子，矮个……
他们真的是街头的小混混吗？
甚至连一个刺青或者染发的都没有？
还有那个黑色衣服的小女孩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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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等等！”我停下了脚步。
“G3，检查一下，我们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！”
“嗯？嗯，好的……啊！”G3尖叫了起来：“之前从指挥所里找到的那些银币，还有一些稀有的零件，全都不见了！”
果然……还是社会阅历不够啊。
我捂住了脸，苦笑了起来：“那个女孩……才是真的主谋啊……”
“现在追还来得及吗？”
“不用了……估计早就跑远了。而且，她告诉我们的那个住址，估计也是假的。”
“那我们现在怎么办？”G3颓丧着头，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，低声问道。
“……按照她说的做吧……西区有废旧的车库，这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……”我拍了拍她的肩，推着摩托向前走了过去。
————旧街西区：街角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“大姐您真是太厉害了！这么轻易地就搞定了那个家伙！”瘦个子不住地赞美道，完全没有之前那股狠劲。
“也不看看是谁！”胖子捂着脸说道：“只是……唉，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要挨打……”
“废话……要是你打赢了，直接敲上一笔；打输了，就像刚才那样装死，也能乘机拿到一点东西。装死这绝活，我们这里，谁有你强啊？哈哈哈！”一旁的矮个子打趣道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就会欺负我……大姐，你评评理！”胖子揉了揉眼睛，向着少女哭诉道，
“行了，行了。你们就别欺负胖子了。”少女笑着说道。她现在束着马尾，相比之前的长发打扮，反而带有了一丝英气。
“大姐，今晚收获如何？”瘦个子问道。
“别急，我来看看。”少女将收获的袋子打了开来。
期待的眼神逐渐暗淡了下去。
“切……真是个穷鬼，居然只是一些零件和几个银币。”胖子不满地说道。
少女没有说话。她的手指有点颤抖。
“大姐……怎么了？”瘦个子问道。
“没……没什么。”少女摇了摇头。但她的内心却并不是像她表现得那样平静。
“我这么做……究竟对不对……从他们的立场上来看，他们救了我，而我却偷走了他们为数不多的钱财……”少女的内心翻滚着，久久不能平静。
“喂，你们……刚才有说到零件了吧。”一个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：“能给我看看吗？”
“嘿，你只是个差点被分解的人形，是大姐救了你，能不能稍微……”
“够了，胖子，退下。”
少女从箱子上跳了下来，走向了受伤的人形，将手中的零件递了上去：“XM3，你看看。这玩意我不太在行。”
“嗯……嗯……”白发的人形仔细端详了一下：“这个，这个……还有这个，能给我吗？正好可以用来修复一下伤口，以及完善一下弹药。”
“需要的话，就拿过去吧。”少女将XM3所需要的零件交给了她。
“谢谢。”XM3道谢道，蓝色的瞳孔闪耀着感激的光芒。
“没事……敢紧修复好。这样，我们也能安心一点。”
“嗯……”
“虽然……有点对不起那家伙了。”少女在内心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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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G3，没事的。”我安慰她道：“我有个朋友住在东区。明天一早我们就去见他。他会帮助我们的。”
“嗯……”G3点了点头。
我们就那样坐着，思考着明天应该做些什么。
一阵风吹过，颤抖的烛火被吹灭了，原本就昏暗的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。地面上，几张废纸被风吹起，胡乱地飘动着。
“啊！”G3尖叫了一声，扑在了我的怀里。
我重新燃起了一根火柴，靠近灯芯点亮了蜡烛。火苗重又回归了我的视线，给这个房间带来一丝温暖和光明。
“G3……没事了。”我轻拍着她的后背，安抚着说道。
“嗯……抱歉，指挥官……只是，我对这样的环境……处理器还暂时没法适应过来。”G3摇了摇头。她的长发垂到地板上，乳白色中蒙上了一丝灰尘，似乎是在之前的打扫中弄脏了。“以前在格里芬的时候，每次战斗结束后，我们都会进入到维修室中维修。有时候，运气不好，分配到了一间环境不是特别好的维修室的时候，面对着带有异味的线头、烟蒂、零件……总会想着，要是之前就那样结束了就好了呢……”她露出了苦涩的笑容。
在我看来，那是一种名为“畏惧”的笑容。
人形有了情感的模块，自然也就拥有了喜怒哀乐。G3，心智上，其实跟一个18岁的少女没有什么区别，同样厌恶着肮脏和混乱，爱好着干净和整洁。但是，身为战术人形，她没有选择的权利，只能服从指挥，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。她从心底里畏惧着这一切，却又不得不去接受这些事实。
“抱歉，让你想起了不太好的回忆，这是我的失职。”我低下了头，向G3道歉。
“啊……不是…………这不关指挥官的事…………”G3的小手捂住了嘴巴，不知所措。
指挥官向人形道歉，这恐怕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吧……起码对于G3而言。
“指挥官……我是不是……很没用啊……”G3颓丧着头，说道。
“怎么可能！为什么要这样说？”我不解地问道。
“这几天来，每一次作战，身为战术人形，我却都不得不依靠您的力量来度过危机的时刻。这……是很失职的一件事。如果……如果，您指挥的，是更高级的人形，像AR小队那样的精英，而不是我这样的落后的人形的话……可能，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困扰了……尤其是刚才街头的那个……我……”她捂住了双眼，痛哭了起来。
“G3……你，绝对不是没用的人形！”我抬起了头，认真地说道，“别人怎么想，我不会理会……我只知道，之前，是G3小姐您，在我快濒死的时候，救助了我；即便是在口粮仅剩下一天的情况下，你还是选择和我共同分享；如果不是你的计策，指挥所那一战，我恐怕就丧生在那里了；还有干扰者那里，你奋不顾身掩护我…………这样的G3……在我看来，根本就不是那些冰冷的机器可以比拟的……你……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……”
虽然，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，不过，我还是要把这段话说出来。在这个象征回忆的老街里，这3天我们所经历的一切，都像倒带一样，从我的脑中回放了一遍。两年以来，黑暗的监狱生活让我一度放弃了存活下去的信心。如果不是瘟疫的血仇、博士的遗愿、稻草人的鼓舞，我恐怕早就成为了一具空壳。仅剩不屈的意志支撑着我冰冷的躯体。两年来，我不曾感受过“暖”。
但是，这份感动，在这3天里，我完全地接收到了。来自和我有着相似命运的人形少女的关怀，让我重又找到到了那份久违的温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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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明，阳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照到了墙角，把我的身影完全包裹在内。
好久没有享受到这种自然醒的舒适了呢！我缓缓睁开了眼。
眼前，白发的少女趴在我的胸口，熟睡着……脸颊的两旁还有一丝泪痕。她的嘴微扬着，看来，是发自内心地高兴呢。
我没有打扰她，而是轻轻抚摸着G3的头发，享受着这份美好的时光。
就让……这份美好的感受，永远留存在心中吧……我感受着胸口的温度，重又闭上了双眼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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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主啊，我在你里面寻求庇荫”，
但是，他们不曾歌唱“踏足”以下的诗韵。
正如白雪沿着意大利的山脊，
在活的条条梁木中间冷冻成冰，
被斯基亚沃尼亚的狂风劲吹，压缩成密密层层，
随后则又溶化为水，从自身涓涓流淌，
只要那失去阴影的大地吹来阵风，
这恰与蜡烛遇火就熔化为蜡泪别无两样；
同样，我在那些天使的歌声传来之前，
也曾停止流泪和叹息，
而天使们一直紧随天体永恒旋转的节奏唱出歌曲；
但是，我从那甜美的悠扬声中，
听出他们对我的同情，
胜过他们说出：“夫人，你为何使他如此灰心？”
那紧锁住我的心房的冰冻
立即化为叹气和泪水，勉强通过嘴和双目，
从我胸中一涌而出。
——《神曲·净界·第三十篇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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